英语据说诞生了一个新词,叫tuhao。tuhao者,拼音也,土豪也。
不少朋友就跟我感叹:现在我们国家实力强大了,语言的渗透力也非同往日可比。瞧,汉语都开始影响英语了。我听了,只是呵呵。
两年前,微博也有过热帖,说很多汉语词进入了英语,甚至为最权威的《牛津英语大词典》(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简称OED)收录。我那时很na?ve,信以为真,上了频繁更新的OED网站,一个个去查核,结果徒劳无获——那根本就是一则“爱国”狂人意淫出来的假新闻。所以,这次说tuhao如何如何,我都不高兴去探个究竟了。
只是,我对这些时不时就为“某汉语词进了外国词典”而激动自豪的爱国者们,真想问上一句:So what?干卿底事?首先,A语言对B语言词汇的影响,要看全豹,而不是窥一斑。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是即便汉语少数语词成为了英语的新鲜血液,同英语对汉语的影响比较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前不久,为了商务印书馆的“现金母牛”《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附录西文字母词,学界还有一群无聊的土包子,祭出“汉语要保持纯粹”的翻天印,大肆攻击编纂者守护汉语不力。这从另一个侧面恰恰说明英语对汉语的影响,越来越大。别的不说,只需想一下:没有tuhao,英语有多少个单词、多少种短语可以表达同样的意思?mil-/bil-/trillionaire、multi-/mega-millionaire、the jet set、vulgarian、zillion、richling、Croesus、nouveau riche、parvenu等等等等,这些都不用,还可以拿日语借来的tycoon凑合。可见,tuhao就是朵可有可无的锦上添花。但是,你拿出一台平板电脑,叫朋友:“来,看我的iPad!”却基本不会说:“来,看我的苹果牌平板电脑!”因为你说“苹果牌平板电脑”,朋友会以为你跳槽去央视做315晚会的主持人了呢。我们终于认清了形势:英语词的入侵,往往都是一旦进来,汉语暂时难以提供通用性较强的翻译,大众索性直接用起ABC来。我们坐在电脑前工作,不是早就适应了用U盘保存DOC和PDF了吗?
纵观近代,汉语、英语接触逐渐亲密,但从OED的统计数据分析,汉语词的吸收,多处于英语国家最初发现中国和中国与英语国家在意识形态上强烈对抗的两个历史阶段,我称之为“发现期”与“对抗期”,因此瓷器里的tou t’sai(斗彩)和文革时的red guard(红卫兵)都不仅在这部既伟且大的英语词典里有词目,有释义,甚至有丰富的书证。但是,改革开放之后,来自汉语的英语词(组)就收录得明显少了许多,因为中国与西方进入了“融合期”。前些年,有个随着中国宇航员升空而为西人半创造出的taikonaut,可惜昙花一现。西方媒体今年报道我国宇航员事迹,主流用词astronaut岿然不动。
不过,我大胆预言,“融合期”内,tuhao之类的音译词(组)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英语里,哪怕生命力很薄弱,就像英语里有不少日语音译词(组),如samurai(武士)、ukiyoe(浮世绘)、geisha(艺伎)。日本一度有脱亚入欧的国策,与西方融合得早,所以英语干脆就对日本采取了“拿来主义”,不劳神翻译也。
综上所述,要说英语世界刮起了强劲的汉语风,这是闭门自high,恕我不敢苟同。这点影响,不过清风拂山岗耳。
倒是英语风在我汉家,吹得愈发猛烈,才是不可否认的事实。甚至不仅词汇,连某些语法结构都改了:以前说“这本书我看过”,而今日受英语“完成时”影响,从港台到大陆,讲“这本书我有看过”的,时或耳闻。
令我遗憾的是,即便如此,国人对英语的了解,似乎不及欧美对汉语的了解。将来会不会了解得多些,鉴于高考改革,效果难卜,暂时不得而知。
大洋彼岸出了个大山,那天他在微博上拽出一句“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而我们呢?我们有黄西啊,Joe Wong,他扬名立万靠的是一口滑稽的中式英语。哈佛大学的宇文所安(Stephen Owen)来复旦讲中国古典文学,报告厅地上都坐满了,哪位中国的教授去哈佛讲美国文学能受如此追捧?
我邦大众对英语一知半解,还集中体现在两点上:一是认为莎士比亚写的古英语难懂。二是认为说Long time no see这样的中式英语,英语国家的人也听得明。这里我要好为人师一把。第一,莎士比亚写的,是早期现代英语,连中古英语都不是,更别说是古英语了。第二,Long time no see的发明者,不是漂泊海外的炎黄游子,而是印第安人,有OED为证。当然,你要认定印第安人是华夏先民沿着冰封的白令海峡走到美洲大陆去的,故逢人便问“殷地安否?”我也只好同意Long time no see是“中式英语”并继续呵呵了